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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郁久闾斛律命丧野狼沟

黄云雁门郡,日暮风沙里;千骑黑貂裘,皆称羽林子。金笳吹朔雪,铁马嘶云水;帐下饮葡萄,平生寸心是。

此诗乃是描写了官宦子弟从军的情况。

他们是为着建立功勋而来到荒凉的边疆,因为他们的物质待遇优厚,故这些人的服饰华美,生活也比较优裕。

华阴公主站在雁门关外,仰头直视着前方,但无论身后的翠怎那么催促,她都不愿进城。

雁门关,是拓跋嗣即位之初,听从黄征的建议,依托雁门山而设立的重要关隘。

此关的东西两山峭壁对峙,其形如门,中间有一条盘旋曲折的路,形势非常险要。

但拓拔嗣因此关已在魏国腹地,故与朝内众人一样,都对此关不太重视。用兵部侍郎的话说:此关险要不假,但这里离都城平城不远,朝发兵午后即可达,何必劳费财力军力在此?

所以当黄征主动提出愿意替陛下分忧防守此城时,朝廷内除了崔浩,竟无一人反对。当时拓跋嗣对崔浩笑曰:“一千人守关,徒增军力粮饷,还有何异?”

但黄征却深知,在历史上的此关一经设置,由唐至清的一千年间,雁门关都是驻重兵戍守,防止敌人从北面入侵的军事要地。战略价值独一无二,所以宁愿被别人笑“白痴”也要拿下此关。

“一身事征战,匹马同苦辛;末路成白骨,功归天下人。”华阴公主念着这两句诗。

翠以帏帽覆面,腰挎长剑,着夜行衣,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毕露,闻言问道:“夫人这两句诗,似大丈夫,奴婢更佩服夫人了。”

华阴公主没有回头:“这句诗不是我说的,是他说的。”

翠笑了。

华阴公主也笑了。

翠突然拔剑挡在了华阴公主身前,并朝身后命令道:“来人不明,戒备!夫人请上车。”

华阴公主拒绝了翠的提议,而是站到了翠的身前:“在我大魏境内,还怕敌袭吗?没有我弟弟的命令,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动骑兵?”

看着华阴公主自信的站在身前,翠神情微动,收起了宝剑,身后众人也收起武器,安静的站在了马车旁边。

“公主你看,雁门关内也有骑兵出来了。”翠指向关城,却见一员汉将领兵而出。

汉将出城,华阴公主反倒没有之前那么镇定了。

这大魏国内,没有弟弟命令就敢私自行动的,貌似只有他的人了。

出城汉将须臾便到了跟前:“来人可是华阴公主?”

翠挺身向前道:“正是华阴公主!还不下马拜见?”

来将不疾不徐的下马拜道:“我乃汉王手下雁门守将垣苗越城,奉贺兰王妃之命在此等候华阴公主。末将拜见华阴公主!”

华阴公主面露不悦:“我妹妹华阳王妃尸骨未寒,你们又有一个新王妃出来了?汉王的喜新厌旧,倒是挺快啊!”

垣苗越城出身青州垣氏,原世居挹娄越喜部。公元330年,挹娄被韩国和夫余人多次入侵,被掳走财物人口无数,部落十室九空。

后垣苗越城的曾祖父带领族人逃奔青州,在青州之地几经易主之时,垣氏每次都能站队正确。

一朝天子一朝臣,每一个政权的崛起,都势必会引起权力的更迭。

“铁打的门阀流水的皇帝”,谁来当皇帝都要依靠当地门阀,但这些来当皇帝的也都不是善茬,对于那些居高自傲不听话的门阀也会痛下杀手。

而垣氏由于是青州的“外来户”,受到了青州土著门阀的排挤。所以在有“强龙”到来时,他们都是第一个积极“站队”,此做法被土著门阀嘲笑,但也使得他们每次都能获得最大的好处。

累世近百年,凭借“站队”与军功,垣氏在文武两道迅速崛起,在南燕慕容德时达到了巅峰。

垣氏宗族的翘楚,垣遵任南燕尚书、弟弟垣苗越城任京兆太守。此外,有更多的垣氏子弟进入了军队中。青州垣氏成为了南燕的世家大族,就连当时风头无二的公孙五楼,对垣氏也是礼敬三分。

但在广固城破之时,大部分的垣氏子弟投降了如日中天且非常强大的晋国刘裕。只有垣遵、垣苗越城兄弟俩,在接触了慕容桧,两兄弟几番权衡后决定投靠北汉王黄征。

如今,垣遵在汉国右长史高允手下任职,本次进攻柔然,垣遵更是奉命随行,可能会有新的机会。而弟弟垣苗越城,虽然是镇守不起眼的雁门关,但此关不受魏国雁门郡守管辖,直接听命于汉国。

垣氏兄弟俩认为此地以后一定是汉王的妙招,说不定会是棋眼,所以垣苗越城选择了在雁门关隐忍,期待有一日像哥哥一样迎来转机。

“华阴公主此言差矣”,战场武将出身的垣苗越城,彪悍的大胡子配上疙疙瘩瘩的脸,更显得凶神恶煞,“贺兰王妃早在几年前汉王夺回盛乐之时就与汉国合作了,当时偷偷转移贺兰王妃姐弟的,正是在下。”

垣苗越城骄傲的看了看华阴公主:“贺兰王妃之后平坞堡、守洛阳,如今更是带领我汉国儿郎,向北,与奚斤将军配合,败西魏军队于平阳城外,之后北临沁水,使得她的表弟拓跋绍不敢南下用兵。向东,已攻破陕峡、弘农、河东,兵临潼关!若是潼关一破,长安再无险可守,攻灭长安指日可待!我汉国贺兰王妃如此功绩,当不起王妃二字乎?贺兰王妃此举,难道不是在为华阳王妃报仇?”

华阴公主低头不语,暗自伤神。

垣苗越城冷冷的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骑兵,以手中方天画戟触地,大声道:“敢谋害我汉国华阳王妃者,就灭其国,杀起身。”

垣苗越城大手一挥:“上马!备战!未经允许进入雁门关者,杀!”

华阴公主惊呼一声,翠赶紧扶住。

已经可以看到“魏”“车”字大旗,那明明就是弟弟的亲卫车路头将军前来了。

华阴公主万没想到,黄征手下的悍将竟然彪悍若斯,竟然敢当着魏国将军的面谈“备战”!

难道弟弟与黄征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了?

远方越来越近的骑兵,看到这边的严阵以待,也都张弓搭箭,行进的速度也放缓了下来。

车路头骑马至前方,大声吼道:“垣将军,你这是何意?如此,是汉王让你这么做的吗?”

垣苗越城并不答话,手持方天画戟,抬手一指,身后士兵齐齐的斜指前方。

“住手!”华阴公主拦在两队骑兵之间,瘦弱的身体在盛夏的阳光下,如被太阳炙烤的晒蔫了的禾苗。

车路头立即下马拜倒:“车路头拜见华阴公主!”

“车将军,你此次前来,所谓何事啊?”华阴公主仿佛已经知道了车路头的来意,询问只是证明自己的猜想。

车路头看道不远处的垣苗越城,有些犹豫。

华阴公主无奈的笑了:“是我弟弟让你来找我的吧?”

车路头站起身,想说谎又说不出口,但是又不好在外人面前直说,便支吾了一句。

虽然在场的人都没有听清,甚至车路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,但华阴公主听懂了。

华阴公主朝两边道:“你们都收兵吧!车将军,回去告诉我弟弟,我当时对他的承诺,还在,请他放心。垣将军,我不入雁门,也不会再入平城。汉王不是在柔然前线吗?我现在就去往前线,汉王在哪里,我就在哪里。”

垣苗越城虽然一副大老粗的形象,但心思极其缜密,这点和闾大冒极像。他略一思索,慢慢走到了华阴公主的十余名士兵中间,突然低声问道:“天山西北居延海?”

士兵中有一人回道:“沙塞重重不见春。”

垣苗越城一抱拳:“请务必安全护送华阴公主到汉王身边。”

十余名士兵一齐抱拳道:“幸不辱命!”

垣苗越城走到华阴公主身前,身高九尺的庞大身躯挡住了身后车路头的视线,垣苗越城低声道:“请华阴公主放心,此次一路北上,都会有我们的人保护你。”

华阴公主疑惑的问道:“你们到底在魏国有多少锦衣卫?”

垣苗越城答非所问:“贺兰王妃交代,公主的安全不容有失!”

说完,便带领骑兵回到了雁门关。

垣苗越城站在雁门关上,眺望着北方。

华阴公主队伍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,好像要和汉王的队伍汇合。而车路头已经疾驰回了平城,此行,他好像完成了任务,又好像没有完成任务。

一名亲卫匆匆走上了城头:“禀将军,锦衣卫来信。”

垣苗越城匆匆看完了信,将信纸一点点的撕碎,随手撒向了空中,纸屑洋洋洒洒,像无根的雪花。

“垣守,你肯从晋国来到我身边,虽然我们现在好像受到了冷落,但我告诉你,我们赌对了!”垣苗越城转过身,拍了拍亲卫的肩膀,开心的说道。

“有什么大喜事啊?”垣守问道。

垣苗越城故意咳嗽了一声,虽然身边只有俩人,但还是左右看了看道:“郁久闾斛律死了。”

“啊?”垣守的嘴张得如鸡蛋般大,“怎么死的?那我们的好运就要来了?”

垣苗越城低声道:“燕国冯跋派亲信万陵护送郁久闾斛律归国,但这个万陵,竟然在走到黑山的时候反悔了。他担心自己送郁久闾斛律回国,不但会让燕国卷入柔然的内战,还有可能自己都回不来。这家伙也是果断有胆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直接在黑山把郁久闾斛律割了脑袋,扔到了野狼沟。自己偷偷跑回了燕国,而冯跋也是罕见的仅仅把他杖打了二十军棍。”

垣守道:“我明白了,一切都是演戏。冯跋现在极力讨好我们汉王,又答应和汉王一起出兵,怎么可能还会派兵帮助柔然?他若敢如此,魏国第一个就要收拾他了。”

“连你都看出来了。可惜郁久闾斛律一代枭雄,关键时刻犯糊涂啊!”

垣苗越城搂着垣守的肩膀,指向远方:“你看,雁门关,北边是平城,南边是晋阳,南上北下,是不是唯我独尊?呵呵,可怜魏国满朝文武,独崔浩一人正确!以后,看我兵起雁门,威慑天下!”